今南余酒

天天开心

待到小雪重相逢 董思成

“我想如果生在民国董思成应该就是这样的佼佼儿郎吧。”


我的wb@今南南南南南南难(有文挂了会补在这里 可以关注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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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稀记得遇见董先生是在十月初,日子渐渐有些凉意,戏台外的小河又多了几位面生的船夫,没事的时候操着一口方言靠在岸边闲谈多拉几笔生意好给妻儿裁冬衣,等到来了客人便热情的迎上去载客人往返看戏,两个铜元是不行的,外头猪肉涨了价,船夫腆着笑脸说要再加一枚,大部分的客人乘兴而来或尽兴而归都不会在意这一个铜元,偶尔遇到几个抠搜的自然是叽歪几句。

我最爱靠在窗边看他们交谈,听他们聊一聊家长里短,又或者和抠搜的客人争执一番,打发时间挺好的。

“孟姑娘,该上妆了。”有小厮喊我,我拍拍手上的瓜子屑笑着应他:“就来。”

余光无意往窗外一瞥,我看见船夫又载了新客,摇着船桨往戏台驶来,倒不是船夫摇的有多新奇,只是船后头站着的那个青衣少爷,身姿挺拔的甚是好看。

“孟姑娘!”

“来了!”不知是哪家的少爷,但许是和我没什么关系的。




掀开戏台的侧帘,水袖遮着自己的半张脸,我敛着眸碎步上台,等到台中央,戏锣一鸣,我将水袖一甩,正正的看着二楼戏台中央的那个人。

是刚刚船上那位公子哥,他端着一杯茶,细细品茗,我看着我们的老班主走上前和他谈论着什么,我不在分神,细腰一转,莺莺开嗓。

又是一番好戏散场,我作揖谢幕,等到再看向二楼雅阁,已经人去茶凉,我难免有点失落,不知道这位公子是否是来看我的?

我走到后台,桌上摆着个镜盒,我诧异的拿起来看。

“是董先生让我拿给你的,他说你唱的好。”老班主走过来,眼里噙着笑意,“董先生人可真不错的,你是不是考虑一下?”我脸一红:“说什么胡话。”老班主咯咯笑起来:“是是是,胡话,我走了,你卸妆。”

“哎!”我不好意思的抿抿唇,叫住老班主,“是哪位董先生啊?”

老班主一愣,哈哈大笑:“是鹿城大户人家的董思成啊。”

“哦⸺”我默默的记下这个名字,又对上老班主八卦的视线,伸手赶他:“我要卸妆了。”

“好的好的,我们孟姑娘您慢慢卸。”

我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低头打开了镜盒,镜盒很素雅,映的人也气色好些。

应该备一份回礼的,毕竟这是礼数。




我给董思成的回礼挑了很久,最终挑了把檀木香的扇子,董思成生的好看,拿着这把扇子一定气质非凡,只是他来戏台几次,我都没有机会送出去。

我央着老班主帮我和董思成说说话,让我能亲自送出这把折扇,老班主应了:“你孟西竹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位好姑娘,配得起董大少爷。”

“你又胡说。”我的心事原来这么明显的就被人窥破了,只是区区一个戏子怎么配得上董少爷呢?

不过终是有机会把这把扇子送出去了。

戏散已经很晚了,河里的月亮晃荡晃荡被船桨挥散又慢慢聚拢,董思成就是看着那弯复始的月亮等我来的。

“董少爷久等了。”我颔首,董思成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也冲我点点头:“孟姑娘。”

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他,才注意到他一双丹凤生的比画上的仙子还要好看,我恨自己才疏学浅,竟无法找到一个词语来安在他身上。

“谢谢你的镜盒,我很喜欢,前些日子我上街无意中看到这把扇子总觉得很衬你。”董思成接下,打开来看了看:“谢谢,劳烦孟姑娘惦念。”

话好像到此应该结束了,我踌躇两下,就听董思成微微一笑:“原先只觉得孟姑娘唱戏很好听,原来如此娉婷。”我脸一红,张嘴想说些什么。

“是什么这么娉婷?”身后爽朗一声笑,我看过去,来人我认得是国党少将,一身军装,英姿飒爽,是郑在玹。

他在董思成面前站定:“好久不见,老同学。”

两个人以拥抱作为再遇的喜悦,郑在玹松开董思成:“听说你最近老爱往戏台跑,原来是为了娉婷。”郑在玹打量我一番,我作了个揖:“小女子孟西竹。”

“在玹你不要逗她,孟姑娘唱戏很好听。”

郑在玹上下打量了一番戏台,勾住董思成的肩:“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怎么会,我们天天有小厮打扫,还刚添了新瓦。”我急急辩解,郑在玹但笑不语,董思成走到我面前:“孟姑娘,在玹只是玩笑,你先回去吧,扇子我会好好用的,谢谢你。”看了眼董思成还有他身后翘着个二郎腿坐下的郑在玹,我点点头,转身下了楼。

今日本来挺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郑在玹那日说的话让董思成生了嫌隙,他真的好久未曾来过了,我连最爱唱的一出戏都兴致缺缺,老班主心疼我给我放了一天假,我乘船去了河对岸,刚想把三枚铜元拿出来,船夫就对我摆摆手:“孟姑娘就不用了,我们天天听你的戏,你也没向我们收过钱啊哈哈,孟姑娘你戏唱的真好。”

我道了谢,看着船夫利落的调了个头,咿咿呀呀唱起了我往日的曲子走了。

我便挎着个菜篮子往市集走去。

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狼狈的董思成,他穿着一身凌乱的西装从巷子里跑出来,在一个摊前站定,我向后头看去,郑在玹带着一批拿枪的下属浩浩荡荡往这里过来。

“董先生。”

我上前挽住他的臂弯,一只手拿下他的帽子放进自己的菜篮子里拿布遮好,又回头向董思成莞尔一笑:“这样好看些。”

董思成还在愣愣的看着我,我已经熟门熟路的和卖菜的大娘还起了价钱。

“转过来,董思成?”郑在玹讶异,董思成把我的手揽的更紧了一些:“在玹?你们在做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

“董先生说想吃我的家乡小菜便出来买些食材,郑先生要一起吗?”我把手拿下来,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郑在玹皱眉:“你们吃吧,我还有事。”他又带着人走了,我退后一步和董思成拉开些距离。

“谢谢孟姑娘。”

“不客气。”

等到回了戏台,我听说国党一份卧底名单不见了。

那一天,我好像知道了董思成的秘密。

我的心上人原来是护卫山河的佼佼儿郎。



最近老班主一直叹气,问他原因他也不说,直到前两天偷偷摸摸的过来问我:“你觉得董思成怎么样?”

“你不要瞎想了,没可能的。”我拿着话本不去看他。

“怎么就没可能呢?你们男未婚女未嫁,我觉得很配。”

我撑着脑袋,外面有人在卖炒瓜子,味道一阵一阵飘上来:“我去买炒瓜子,班主你要吗?”

“炒什么瓜子,你个鬼丫头!”

我不去管他,嬉笑着跑了出去,老班主的念叨声一股脑被我抛在了脑后。

只是没想到很快又见董思成,他说是为了那日的事情想请我吃饭谢谢我,我换上老班主给我裁的洋芋色西式女裙,拿着镜盒照了又照,回头老班主笑眯眯的看着我:“有些人啊,就是口是心非!”

“去你的!”我在梳妆台随手捡了条帕子丢过去,还没扔到人面前,帕子轻飘飘的落到地上。




“你今天很漂亮。”董思成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客气,但还是很开心。

吃完饭,董思成带我去看了电影,一部爱情故事,看的我不自觉哭花了脸。

“孟姑娘。”董思成喊我,我用手挡着脸:“我的妆都花了。”

“转过来我帮你擦擦。”

“不要。”

“孟姑娘……”董思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我还是倔着不回头。

“西竹。”

我只被两个人喊过西竹,一个是老班主,这个名字是他取的,一个是董思成,我的心上人。

我木木的转过脑袋,还沉浸在董思成那声西竹里。

董思成掏出一条帕子,一点点一点点细心的帮我擦拭哭花的脸。

“董先生……”

董思成把帕子放回兜里,看着我有些拘谨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在我面前单膝下跪,他抬起头来,盒子在我面前打开,像是天上的星星落在了盒子里,一枚戒指在夜色下熠熠发光。

“孟姑娘,请问你可以嫁给我吗?”

这是我听过最客气的求婚,话本里再浪漫的都有,到董思成这里,连请字都用上了。

但我何尝不愿意呢,我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嗯!”

我用力的点点头,在围观的掌声里拥进董思成的怀里。

我们两个人没有乘黄包车,肩并肩叙说着小时候的趣事去乘船。

“不知道老班主听带这个消息会不会开心的从椅子上蹦起来!”我和董思成说。

只是我没有再看到老班主,河的对面火光接天伴着几声枪响,我的心直直的落进一个无底洞。

我走下台阶,河水覆盖过我的脚,董思成把我拽了上来。

“戏台怎么了?”我傻傻的问他,泪水不由自主的往下落。

“西竹。”董思成咬着牙,他不能哭,在我面前他不能哭,他现在是我的倚靠。

“老班主呢?”我拽着他的衣服,“我们去救火,我们去救火吧董先生。”

董思成面带苦楚,就听对岸有人喊:“这里还有人!”

董思成反应迅速的把我拉进一个阴暗的角落,捂住我的嘴。

他们说的不是我们,是那个天天喊我上戏台的小厮,我眼睁睁看着小厮从二楼跳进了被火熏得温热的河水,被人拿枪一番扫射。

我摇着头想冲过去,董思成紧紧的抱着我:“西竹西竹……”

那一夜是怎么过去的我不知道。

我和董思成就静静的坐在对岸看着天光破晓,看着戏台最后一根柱子烧成灰倒下,看着被血染红的河水浮上来一具又一具尸体,他们我都很熟悉,都爱喊我孟姑娘孟姑娘。

最后我看到了老班主,他在戏台外的草丛里,大火没有波及他,他仰面躺在地上,身上好几个血窟窿已经干涸,怀里露出两个金镯子。

是一对龙凤镯。

是给我的嫁妆。




我和董思成终于要结婚了,在这年的尾声。

那天很热闹,我记得宾客很多,送来的贺礼堆成一座小山,我穿着此生最华丽的新衣和董思成拜了堂。

我是开心的,只是在拜高堂的时候有些难过,我摸了摸手腕上的龙凤镯,本来老班主应该坐在上台,他应当会很开心。

郑在玹也来了,他夸我好看,夸董思成俊朗。

董思成笑笑,护着我进了新房,他亲亲我的额头,让我等他回来。

我坐在新床上,就这么等着,心生不安,我沉着气,转着手上的镯子。

不知道第一声枪响是谁先开的,不好的预感灵验了。

我来不及细想,跑到门边,门被外面打开,看到董思成的脸上几滴鲜红,我摸上去:“你受伤了吗?”

“跟我走。”董思成拽着我的手带我七弯八拐,到了一个小门边上,从口袋里给我了我一个锦袋:“本来想晚点送你的,现在就当做是嫁妆了,你现在出城,遇到一个蓝衣服卖柴火的老人跟他说你要回娘家去。”

他语速很快的交代着,我的泪已经哭花了新娘妆。

“西竹……”我看见了董思成眼里的愧疚,他摸摸我的头发,“对不起。”这样自私的把你拉进这场战争里,我很抱歉。

我摇头抽泣着,拽着他的手:“你会回来的对吗?”

“会。”董思成看着我又一次重复,“我会回来。”

我咬咬牙,收了泪,转过身往外跑被董思成拉住,我回头看他,他牵住我的手,走过来,用力的抱住我。

“西竹,我好像有一句话从来没有和你说。”

“我爱你。”

“在第一次去戏台你靠在窗户上看我的时候,我就想你做我的新娘。”

本来有更多的话想要慢慢说给你听,但现在我只能和你说这些了。

你应当知道这场婚礼不是做戏,是我实实在在的爱你。

我在他怀里颤抖着,多好啊,在我爱他的同时,原来他不曾少爱过我一分一秒。

我捧住董思成的脸,献上一个短暂的吻。




我抱着锦袋往外跑,转过街角。

一声枪响穿过云层。

云层上是惨淡的月亮。

我把锦袋握在我的心房,迈开步子往城外跑。

你说过会回来的,你不要骗我。

冬日的小雪就在这样一个晚上匆匆降临江南的小城。

洒在我生活了二十年的记忆里。




再回到这里是1960年的冬日,风有些急,吹的我膝盖酸疼。

我已经五十岁了,岁月爬满了我的脸,再回到我和董思成的家,我好怕董思成认不出我来,我戴上了锦袋里董思成送我的耳环,是玉竹,我想这样他应该就认得出来了。

我们的房子已经破败,杂草丛生,我步履蹒跚的走过熟悉的一砖一瓦,在曾经的新房门口依着墙壁坐下。

“先生,你和老班主偷来放在锦袋里的名单我帮你送出去了,我们胜利了。锦袋里你送我的耳环我很喜欢,只是我舍不得戴,我今天戴了,有没有很好看?我在说什么?我都老了。”我自嘲的笑笑,人老了,好像总爱念叨,回忆往事,“新中国成立啦!就是天下总归不是很太平你晓得的,所以我现在才来看你,对不住啦。”

我抹去眼角的泪。

“先生,我很想你。”



冬尽春来,先生,你的山河无恙,只是我在想你,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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